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晉江文學城vip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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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衿呼吸一滯, 心中湧起萬般不解。

她竟然連嬋嬋都不要了,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,又辛辛苦苦養了兩年。

而煙戚松開了手, 她捂纏纏耳朵捂得很嚴實,纏纏聽得模糊不清, 只仰頭天真地望她。

早晚都要面對的離別,那倒不如在他還小、記不清事時就分開。

她從前過得都毫無自主,在家中乖巧希望能得到喜愛, 在寧王府也作一個聽話的奴婢,在宮中更是如此, 任人擺布。她也不能,接下來的三年全為纏纏。

沈衿想回到從前, 不想被她怨恨, 是而頓了頓, 之後還是道:“好, 我帶纏纏先走。等你想回去了, 就派人傳信給我。”

“傳信?你還要再留人在這兒看著我麽?”煙戚質問道, 語氣難免激動。

她只要一回想起從前, 就有種毛骨悚然之感, 杏仁每天在她身邊監視著,她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。她第一次吃避子藥他就知道了, 她每日何時起身、和誰說了話,具體說了什麽, 想要見沈玉瑯……他通通都知道!

如果再回到那樣的日子,煙戚想她還不如死掉算了。

在外面這三年, 她變了許多,沈衿只好否認:“不是……煙戚你同姚小妙說得來, 我便將她帶來了,讓她陪你說話。她和你在一個府裏長大,你總該放心的。”

“你以前還喜歡和她說話的。”

沈衿也知道和煙戚關系最好、最能說得上話的是白芍,但是她總在背後說他壞話,說不定會勸煙戚再也別回去,他轉頭,眼刀飛到一旁看熱鬧的姚小妙身上。

姚小妙立刻就站直,上前挽住了煙戚的胳膊,“煙戚,帶上我吧,你知道我在宮中有多無趣的,咱們去哪兒都行。”

煙戚未言,沈衿知他在此,她不會應允,是而走進了煙戚的小土房,要在這裏住上一晚再走。而她才轉頭面向姚小妙,“你不能一直跟著我。”

姚小妙連連點頭,只說:“好煙戚,先讓我留下就行,過個一陣兒,”她放輕聲音,“等他們都走了,我也偷偷回家,讓我娘給我找個安穩人家嫁了。”在宮中實在是過不下去了,後來不愁吃喝,可時刻提心吊膽,再好也吃不下去啊。

煙戚算是默認了,她望向欄桿外,姚小妙識趣,一溜煙跑得遠些。而她走上前,隔著低矮的小院墻同江容敘話。

她說:“江先生,抱歉,這樁婚事,還是算了吧。”

江容猜到了。方才,傳聞是皇帝的人率先走出來,發冠微歪,衣襟褶皺散亂,嘴邊隱有血跡,暈了一圈口脂,臉側一個巴掌印,活脫脫是剛輕薄完良家女的浪蕩公子。

而她不稍片刻也出來了,換下紅色婚服,只一身往常的淡姜衣裙,發髻重新盤過,嘴上失了顏色,尤其是……領口側一點的痕跡。

他也娶過妻子,如何能不知兩人在屋裏做了什麽,被燙到般,視線避讓開,不直視煙戚,“是他逼你的麽”

煙戚著急出來,發現江念白好奇地盯著她瞧,後知後覺也發現不對,伸手去捂也覺多餘,她說:“不是,他有三宮六院,屬實不必強求我這一個。只是纏纏……要被帶回去。”

江容此時才理解煙戚之前為何說,不應該生纏纏,他從前知道的太淺,他說:“無礙,嫣娘,若你仍願意,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謀生,離開這裏。”

“啊?”江念白疑惑,“不是,爹,你這……”

“不了,我明日就離開。”煙戚打斷了江念白,估計再說他又要被揍了。沈衿挑明了她的身份,她沒辦法再呆在村裏。只希望他說不逼迫於她是真的,之後她能光明正大地安居在某處。

“其實之前,我主要是想著纏纏……對不起。”

江容:“沒什麽有愧的,我趁人之危,亦知此舉非君子所為。不過,你……他知曉麽?”

煙戚搖了搖頭,沒有必要將事情變得更覆雜,告訴他,她中毒只能活三年又怎樣?兩人屬實沒必要說太多別的。

她微一側頭,見紙糊著的窗子,隱隱開了一條縫隙,頓時有種無可奈何之感。

不過幸好他還沒瘋得徹底,徹底糾纏,若他偏用皇權來壓,用要治罪他人來逼迫,那她也什麽辦法都沒有。

當晚煙戚沒回去住,帶著纏纏一起借住到了孫大娘家,只留沈衿住在空蕩蕩的小土屋裏。

次日清晨,曙光初現,山間濃霧未散。

煙戚把懷裏的纏纏遞過去,小孩子脖子上多了個長命鎖,是用剩下的金鐲打的,她同意改嫁那日就送去鎮上改了。

曾經不想纏纏和她過苦日子,才總翹寶石去賣,他本來可以在錦繡堆裏長大的,總不能跟著她吃野菜吧。

以後剩她自己,靠著一雙手做繡活也能養活自己,這麽大半年在書院是有工錢的,而且她去鎮上時,時不時賣點繡品,攢下來銀子,夠她過活的。

纏纏對沈衿不陌生了,他認人很快,但還是和煙戚最親近,奶聲奶氣喊著:“娘抱、纏要娘抱。”

煙戚摸了摸他的小腦袋,她安慰自己,過得久些就好了,纏纏會忘了她,是而像以前許多次離別時那樣哄著他:“纏纏乖,每天多吃些,聽話睡覺……”

她越說越哽咽,眼眶中滾掉幾顆淚,最後囑咐:“……好好長大。”

纏纏總被放到旁人家呆幾日,並不陌生離別,只以為多等等,娘親就會來接他的,時而嗚嗚啊啊地一大串答應下來,他話還沒學全,有時溝通是個難問題。

“煙戚,你可以陪著嬋嬋……”

“你別反悔,君子一言駟馬難追,你即為皇帝,更不要出爾反爾。”煙戚有點冷地看著他,餘光見他懷裏的纏纏,想到以後要由他來養,語氣稍緩,“如你所說,纏纏是你第一個孩子,他性子很慢,有點孤僻需要人陪。別害死他。”

“有了新後,也不要棄他不顧,不然,我真的會恨你一輩子。”做鬼也不會放過你,煙戚在心裏補道。

她很愛嬋嬋。

從前一個侍女,她都能想盡辦法要回身邊,又何況是親生的女兒,她又隨時都能回來。沈衿道:“煙戚,不會,我會等著你。”

煙戚自動忽略這句話,背過身,不再看朝她揮著小手的纏纏,這傻孩子還以為只是去玩會兒。

馬車離開,煙戚說不難受是假的。纏纏畢竟是她帶大的,身邊少了個黏著要抱喚娘的團子,失落感不是一時能消失的。

姚小妙湊到煙戚身旁,“誒呀,別哭了,你放心吧。咱們這些人,在他們看來輕賤,但有個好爹,你女兒可就不同了。回了宮,她就是大公主了。男人的話不可信,但一個不爭不搶的小女孩,有了新皇後,也不會針對她的。”

她這話說得莫名其妙,一點兒都沒安慰到煙戚,卻讓煙戚成功從悲傷中抽離出來,轉頭道:“纏纏是男孩啊。”

“啊?”姚小妙驚訝到喊出聲,她只是喜歡逗,沒離纏纏那麽近。

但是那麽像煙戚,又羞赧少言的小孩子,竟然、竟然是個男孩?

……

沈衿自己弄不來孩子,他還不太會抱,小安子也不會。

隨行而來的還有杏仁,她一直跟著找煙戚。她知道只有煙戚不回去後驚訝難言,小安子同她解釋一番,一切都是皇上的緩兵之計,娘娘是肯定會回來的,畢竟孩子在這裏。

杏仁覺得不然,皇陵地處陰寒,離開不易,若煙戚真那麽想要孩子,怎麽會冒著生命危險去,還將有身孕的事告訴何韻。

但當她見到窩在沈衿懷裏的纏纏時,還是很不可思議。

煙戚給纏纏梳了個小揪揪,在纏纏的“發發……”的要求中又摘了幾朵桃花別在他揪揪旁邊。

“很像她吧?”沈衿仍想著等一等,再去接煙戚。有嬋嬋一定能看得見煙戚的,她不會拒絕見孩子,細水長流,總有一日能將煙戚帶回京。

杏仁點頭。

沈衿稍低頭,也像煙戚昨日那般,將臉貼到了纏纏的額發上,小孩子的頭發軟乎,身上煙戚的味道也濃,他心底缺的那塊被填上不少。

他的嬋嬋、他的公主。

他一定會讓她無憂無慮地養大,做一個比晉陽還驕縱,但比晉陽明事理的公主。晉陽有了兒子又能如t何,他女兒才是最好的,他會把京畿外最繁華的地方留給她做封地,尋一個能配得上她的駙馬、 也沒人能配的上他的嬋嬋。

但是……他低頭,聲音放得很溫柔,“我們嬋嬋,為何要喊他爹?”

羅纏纏不明白他在說什麽,唔呀幾聲,沈衿又說:“住在對面的叔叔,纏纏為什麽要喊爹啊?”

“纏想、他們有……纏也有。”

沈衿心軟得不得了,對纏纏也有愧疚,若不是當初一念之差,纏纏會在京中長大。

父慈子孝的場面維持不了多久,纏纏在他懷裏扭來扭去。沈衿低頭問他怎麽了,他說:“要噓……”

沈衿僵了一下,只見過軟軟香香的孩子,還不知道要如何照顧。這等事也用不上他親自做,馬車停下,纏纏被杏仁帶走了。

待到回來時,杏仁說:“陛下,小皇子說餓了。”

“什麽?”哪來的皇子?

片刻後,沈衿看著坐在杏仁旁邊,扒著杏仁衣角,同他羞答答相視的孩子。他親眼看過,這確實是個男孩,但怎麽戴小桃花的女兒就變成兒子了呢?

“陛下,小皇子還小,民間孩童衣裳區別不大……”

“那為何叫嬋嬋?”沈衿很想回去問煙戚,他以為她沒忘舊情,才將他起的小名當做他們孩子的名嗎。

纏纏嘟著小嘴,含糊著說:“娘說、纏、纏人,跟著她不走……”

沈衿忽而頭疼,揉著眉心,不是嬋嬋是纏纏,她覺得孩子纏人,那還會要孩子嗎?等著她主動回來是不是行不通了?

接著要考慮的更多了,纏纏的性子太溫吞,長大以後優柔寡斷太良善了怎麽辦?

但看著坐在對面像極了她的纏纏,沈衿又嫌棄不起來,還是將他抱回懷裏。

也好,是他們兩個的孩子就好。

……

再說煙戚,身邊跟著個包袱似的姚小妙,兩人找了一艘大船,走半月的水路,就能到青州邊上,到時兩人就會分道揚鑣。

這艘船很大,兩人甚至還有房間,煙戚借了姚小妙十兩坐船錢,她軟磨硬泡之下非說不還煙戚了,只打算給煙戚繡幾張手帕來抵債,被沈衿囑咐的事,也只偶爾給煙戚講那麽一兩句。

半月後,漕運碼頭楊柳依依,風不止,枝輕撫波瀾水面。搬貨、來回人影錯雜,而岸上打頭那人,站在石階上,端正挺直,淡青色暗紋錦袍,只顯清俊,風姿照人。

姚小妙背著包裹興沖沖地出來,站在煙戚身邊問:“到青州了麽?話說咱倆該不會是遠親吧,老家都在青州……”她說到一半就開始往煙戚後面躲,後來直接跑遠了。

靠岸,船舷梯被放下,沈衿先上了船,煙戚質問:“你為何會在此處?”

“纏纏很想你。”沈衿真誠道。

“這是哪裏?”

“……梁州。”

煙戚是想順流往東,但如今卻往西到了梁州,梁州……也就是說,她這半個月都是往京中走的,他早就反悔了。

她無能為力,只能失望地盯著沈衿,但沈衿固執道:“纏纏病了,他想娘親。”

剛剛分離又要見面,煙戚也很想纏纏,但半個月,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身邊的小團子去了更好的地方,不能再功虧一簣。

她也不相信他的話,若纏纏病了,他還能有閑心到豫州來尋她。她說:“你照看纏纏就好,我做的,你也能做。”

她扯著姚小妙走了,在碼頭處租賃了一輛,暫時離開此處。

只留沈衿在原地,連她一片一角都沒碰到。

姚小妙忍不住唉聲嘆氣,湊到煙戚旁邊說:“你要不然回宮算了。”沈衿對他們太反覆,但瞧著對煙戚好像還行,折騰來折騰去的,恐怕還是走不掉。

回去不好麽?

在外無拘無束,自貴不輕賤,只要一回宮,就又回到從前的境地,愛意維持不長久,逐漸要靠她去討好。

還不如如今,他有良心的話永遠愧疚,能對纏纏用心些。

她想開口,意識卻有點暈沈,眼皮也墜得慌,靠在車壁上,睜不開眼睛,很想歇息一會兒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隱隱約約,聽得有一人問:“她睡了麽?”

姚小妙說了什麽她聽不太清,身邊換了偏冷的香,有人將她抱過去,攬在懷裏,頭上微涼一瞬。

她在徹底暈過去之前,低聲罵了一句,“混蛋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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